听舅舅说下乡的往事

9.7 心情故事
发表于 2021-08-30 21:46

  1965年9月26日莆田县体育场彩旗飘扬,锣鼓喧天,这里正在举行欢送城厢镇知识青年赴将乐县上山下乡大会,有百多名知青将告别亲朋好友,响应党中央上山下乡的号召,从家乡出发北上。而我的舅舅,正是这百多名知青之一。

  知青们先是乘坐汽车,到福州改乘火车,到顺昌再乘坐汽车到达目的地将乐。将乐县劳动局当天就将同去的其他街道知青安排到当地各公社大队,却将莆田梅峰街的23名知青安排在县招待所暂住。后来,我舅舅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多为“黑五类”子女,家庭成分不好,当地良种场坚决不接受。最后,他们23人被安排到将乐县万安公社坊头大队插队落户。

  坊头大队离万安公社所在地有6里路,坊头大队共有8个生产队,我舅舅被安排在坊头一队,同队的还有黄土灿、林锦棋。第一年,我舅舅和知青们是住在一个破旧的祠堂里。祠堂之前是做为牛棚使用,简单修缮一下做为知青的住所。

  刚开始的一年里,每个知青每月都有九元钱、35斤大米的生活补贴,和舅舅同去坊头的知青们轮流买菜做饭,过着集体生活。可是后来,生活补贴不再发了,集体生活也过不了了,知青们就各自开灶。这对于当时未满16岁、身体弱小且无独立生活经历的舅舅来说,确实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当年10月份舅舅下到生产队时,正值晚稻收割的秋收时节,队里只有15个青壮年社员,却有三百多亩水稻田,其中还有两百多亩山垅梯田,且多为烂泥田。第一天下地劳动,舅舅是到离村八里远的田里收割水稻。收割水稻其实不是什么技术活,但需要体力和毅力。收割下的水稻要当场脱粒,再把稻谷挑到生产队的仓库存放。善良的村民看我舅舅弱小,在装担时并未装满,本可一担装100多斤却仅装了70多斤让我舅舅挑。第一次挑担,加上山路崎岖,这个工作对我舅舅来说依旧十分艰难。三步一歇、五歩一停,待到仓库,我舅舅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秋收持续了一个多月,紧接着就是冬种。冬种的作物是冬小麦和油菜,持续半个月左右。记得在种植油菜时,安排给我舅舅的工作是拔菜苗和下底肥,底肥是由草木灰和牛粪搅拌而成的,没有工具,我舅舅需用手来。第一次用手抓牛粪,刺鼻的味道和粘腻的手感,舅舅全身的毛孔都了竖起来,那种感觉真的难以形容!冬种结束后,青壮年男社员需到山上伐木,这是当时生产队的一项副业,一直到春节之前。而春节之后,春耕春种马上就开始了。

  山区的春天仍然寒冷,田里还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很是刺骨。舅舅和社员们一起破冰挖稻根,翻土垒田埂,播种、拔秧、送秧、插秧,加上后面的耘禾、拔草、砍塝等田间管理,样样都要干。

  紧接而来的夏收和夏种,依旧十分忙碌。那时,白天知青们和社员们共同劳动,晚上知青们还要到队部给社员们念报纸、《毛选》等,一起学习。知青们用真诚、努力改变了社员们最初的偏见,在共同的生活中结下了真挚的情谊。

  1970年底,舅舅与社员在一次运送木头时,由于两个车把式都是新手,在下坡时方向把控不住,板车翻了,舅舅摔到了坡下面的水田中,脚踝被滚落的松木压到。社员们很快就把我舅舅送到万安保健院,但是由于保健院的医疗条件十分简陋,没有X光设备,无法进行检查,医生看外表也看不出什么,仅开了一些止痛药给我舅舅。当天晚上,舅舅的脚已经肿得像水桶一样,虽然有村民采来接骨草泡52度白酒,给舅舅敷在伤处。但是,第二天伤处又起了许多大水泡,且疼痛难忍。无奈,舅舅又被送到了将乐县医院,终于有一个实习医生给我舅舅拍了X光,却说骨头没有问题,也仅仅治疗一下皮外伤。就这样,一个多月过去了,我舅舅的脚依旧肿胀而无法动弹。后来,听说将乐县城有一个能治骨伤的土医生,好心的村民又把我舅舅送到那里。土医生给我重新接骨,总算使我的脚慢慢好转起来了。在这个漫长的一个多月中,身体上的痛苦与折磨实在难以言说,而村民和知青们对我舅舅的关怀与照顾,也让我舅舅深受感动。村里除了为我舅舅支付住院治疗的费用,还补偿我舅舅一个月的工分及一年口粮的钱,使我舅舅能安心养伤。后来,我舅舅回莆田老家休养了半年,才重回坊头。

  看到我舅舅的脚并未恢复得很好,生产队便安排我舅舅做一些后勤,在春播春种时负责蒸汽育秧,在抢收抢种时则负责给社员们做早饭,并让我舅舅继续担任生产队的保管员。保管是一项看似轻松实际上繁杂琐碎的工作,每年十万多斤稻谷进出仓库,期间还要翻晒、去除空秕粒等,还有防鼠防霉防偷盗,确保稻谷不坏损。每个月社员的口粮发放,进出粮物细把关,账目日清月结,做到账物相符,还要定期公布往来粮物明细账目,接受社员们的监督。在我舅舅担任保管员期间,对保管工作认真负责,仓库保管账目清楚、不偏不倚,我舅舅的工作得到了社员们的肯定。

  经过十年的劳动,我舅舅已经能够胜任各项农活,我舅舅的劳动工分收入也能与当地社员们同级别了。刚开始,舅舅劳动工分只有社员的十分之三。后来,在社员们的推荐下,舅舅参与了生产队的管理工作,先后担任了生产队的记工员、会计、保管员,并多次被评为坊头大队及万安公社的五好社员、先进工作者、好管家。

  1974年,上面下了一个招工名额,虽然社员和干部都舍不得让我舅舅走,但为了我舅舅的前途,他们还是让我舅舅顶了这个招工名额,离开了坊头。1974年12月15日是我舅舅离开坊头的日子,村民们聚集在村头的大樟树下为我舅舅送行,他们擂茶蒸糕煮鸡蛋,用他们最朴素却最隆重的方式为我舅舅送行。大队孙水生书记更是拉着我舅舅的手说:“坊头村民真的舍不得让你走,但也不能耽误了你的前程,乡亲们会永远记住你的,祝你在新的工作岗位上能步步高升,取得更好的成绩!”淳朴的民风,感人的话语,还有勤劳善良的村民,使我舅舅对坊头村充满了眷恋和不舍。

  如今,年逾古稀的舅舅和我谈起在坊头十年的知青往事时,总是感慨万千!常常忍不住热泪盈眶。这十年,是他从一个弱小少年成长为真正男子汉的十年,也是他一生中永远难以忘怀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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