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人故事
发表于 2021-06-18 20:14

  二十二世纪,福岛。

  山本在急诊室外来回踱步,不时向那闪着冷光的门玻璃抛上几抹焦急的眼光,急促地呼出几团浊气。他望向窗外,火红的太阳快下去了,一片血色的云晕染着半边乌蓝的天,裂风倏地袭过,低沉地呜咽着,似是断了翼的乌鸦诅咒的嘶声。

  他看着房门缓缓打开,一身白衣慢慢飘出产房,那人手里捧着个婴儿--他的亲生骨肉,他悬着的心崩得更紧了,不留痕迹地收回颤抖的手,他哆嗦着想开口,却被尖锐的男声打断了:“放心,手术一切顺利,不过……”,医生迟疑了下,推了下厚重的眼镜片,轻声道:“孩子少了一只手臂。”山本激动的神色凝固了,脸上的肥肉微微地发抖,停顿了几秒,似乎重振了精神:“嗯,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准备。”他随即转身,翻下窗,跃进一辆黑色轿车,掏出手机拨下一个号码,低声唔囔了几句,粗鲁地放下手机,他握紧了抓着方向盘的双手,驶向不远外的郊区。

  已是深秋了,屋外边比里面凉的多,老街鳞次栉比的高楼阻拦了夕阳的余晖,只留下黯淡的一片黢黑,洒在灰白的大路上。山本加了一脚油门,碾过几根飘零的枯草,他眺望远方,在那光秃秃的枝干下他看到了他要找的人,那人倚着残碎的树,披着黑衣,手中握着个形状怪异的瓶子。山本死死盯着那个瓶子,眼中放出攫取的光,好似贪婪的饿兽见了猎物一般。

  他走下车,直勾勾地看着男人,那人瞥了他一眼,“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保质吗?”“当然,新鲜货,最深的海域找来的,剂量绝对足,包好”山本听言,轻舒一口气:“那就最好了”他双手接过瓶子,紧紧地握着,好像佛抱着一个十世单传的婴儿,又从包中缓缓掏出一张卡片,塞在男人手里,才跃进车里,猛地把车门关上,踏上归途。

  太阳快下山了,但还露出半个头,审判似的望向人间。山本摇下车窗,吸进了满口河道边发出的臭气,那似是从深海中飘来的。人们开始还抵制这垃圾般的恶臭气味,但却无人采取行动,到了现在,似乎麻木的人们也不再在意它了,他们开始适应,与之共存。城市的大道干净的容不下半点尘埃,但那枯木和污水却显得格外刺眼,无比讽刺,好像在撕扯着标榜文明的白旗,和上面鲜红的艳阳。

  终是到了医院,山本飞速冲向医务室,找到了他的孩子,他将手中的瓶子轻轻打开,刺鼻的气味霎时挥洒而出,弥漫在寂静的空中。他将里头的几滴液体慢慢倒出,用手拨开孩子的嘴唇,滴了几滴。婴儿开始不停地颤抖,发出尖锐的嘶鸣,山本冒着冷汗,却无暇去擦,而是稳稳地托着孩子战栗的身躯,注视着他。终于,山本的眉头缓缓舒展,嘴边挂上了淡淡的笑容,好像夺下敌方军旗的老兵,瘫坐在一片死寂的战场。

  他的孩子终于成功地长出了第三只手——与被核废水污染而“进化”的常人一般。

  那残余的斜阳终于落下,月亮却还未升起,只留下被黑暗笼罩的大地,闪着无力的电光,却怎么也带不来光明。山本轻闭双眼,他心上不觉地蒙着一层薄雾,藏着喜悦和不知从何而起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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