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村庄永恒的守望

9.3 情感故事
发表于 2020-03-20 08:01

  出门旅游总得选个好的去向,或名山圣水,或是繁华都市,但我独钟于山沟沟坞旮旯。邀上几位好友骑着摩托车,自备食材,一路兜风一边观景,饿了,随处野炊,好不惬意。

  出城西约八公里到梨木岭,上岭约两公里至岭脊。小憩,忽然发现右侧一条小路,是沙子路,车可通行,严格讲只能是条机耕路,通向何处引起了我们的好奇。但又不能冒然骑行,只好停车岭脊路边,徒步探寻。道路崎岖,弯弯拐拐,坑坑洼洼。昨天下了点雨,路面积水颇多,所以走路得多加小心。一眼望去山蔼弥漫,深林茂密,古树参天,阴深得让人毛骨悚然。大约步行了两公里到了山下。

  路,还在延伸,不知尽头,忽望见左侧有一片毛竹林,还有荒芜的田地,看样子是好久没人耕种了。在婺源有毛竹林的地方或许附近就有村庄。继续行走,两山夹一坞,一条小坑缘山而出。天空越来越窄,看不出有人家的迹象,但我坚信路总得有个尽头,总得有个去向,还是继续向山深处探个究竟。

  路缘坑而开,坑缘山而绕,溯源而上,似是山穷水尽,然拐了个弯,却是曲径通幽,柳暗花明,一栋粉墙黛瓦的房子突兀而出。乍看像座庙宇,难道这里是个佛教圣地?走近一看原来是座供人栖息的小亭,小坑从亭底下通过,还有浣衣水埠,流水潺潺,清澈见底。真是寻得桃源好避秦不与秦汉相往来的避世佳处,清静极致。

  正在惊奇和疑惑之际,我们中的一位大姐高兴得习惯性地大喊一声“我来啦……”。这一喊调高清脆,悠扬绕梁,在山岚中回荡,打破了沉寂的山野,却惊动了“桃源”人家。不一会儿,从眼前的山拗里,忽走出一位中年妇女,紧接着又走出一位、两位七十多岁的老大娘,还有一位年龄相仿的大爷。她们怯生生好奇地和我们保持一段距离细细地揣量着我们。我也好奇惊讶这里有人,紧步上去想打个招呼,忽然发现山坳里有些人家,正好向她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

  那中年妇女说这里叫南谷坞,并用右手指着旁边那棵古树说,上面有块牌子。哦,是的,古树上钉着块铁皮,是蓝底白字的小牌子,上面写着“南谷坞”三个字。“这村的主姓啥?”我又接着问。“姓顾”,一位大娘抢着回答,我没听清,一连问了三遍,大娘急了,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房子说:“那上面写着。”我顺着大娘指的方向望去,是一座不大的宗祠,门脑上手写着四个繁体大字“顾氏宗祠”,是工整的颜体。看到宗祠不由得来了兴趣,有宗祠就可以找到顾氏的来源。

  我转身再问她们,村子建村有多少年和顾氏来源,她们都无从回答。我有些茫然失望,也难怪,她们都不识字,我得找村子里管事的人。她们说村子就五个人,还有一个老头在山上挖地,他有点文化,兴许能知道。一位大娘抢着回答:“就是我家老头,要不我上山去喊他来”。大娘的诚恳激情让我有些感动,忙说:“不用,不用,你带我去就可以了。”

  大娘先带我在村子走了一圈,村子不大,有三十几栋房子,新房子有四栋,其它都是些老房子和坍塌的房子。村子正当拗成阶梯状排布,村长约两百来米,宽约七十米。

  我们边走边聊些家常,大娘今年七十二岁,看上去有些显老,但身体很硬朗。

  她有两个儿子都在城里谋生,买了房,安了根,找了媳妇添了孙子。儿子儿媳都很孝顺,叫她们老两一起到城里去生活,可她们在城里生活不习惯,说进屋脱鞋,出门穿鞋,麻烦不自由;出去车多,又不认识人。儿子儿媳她们一个月回来一次,也不住一晚。就是带些东西来,米呀油呀等一些生活必须品和日用品。我有些疑惑,为什么不住?大娘说因为这里没网络,电视也不清楚,玩不了手机看不了电视,他们是停留不住的,送点东西来就走。

  是呀,这个年代没电视,没网络,哪能呆得住,我也呆不住。说着说着我们来到山脚下,准备上山,上山的路又窄又陡又滑。大娘走在前面不停地提醒我要小心,山路不好走,搞得我不好都意思。大娘年龄比我大得多,但腿脚比我还利索,走起来路轻盈稳当,不得不令我佩服。我气喘嘘嘘,俨然是缺少锻炼。她边走边喊:“老头哎——,有人找你——。”

  大娘喊着喊着,老头子终于有回声了,“快到了。”大娘说老头脚痛,叫他在家休息,就是闲不住要去挖地。大爷听到有人找,放下锄头一蹩一蹩地往山下走。我们很快就见了面。

  大爷紫铜色的脸庞,额门上深陷的太阳纹,一看就知道是个勤劳朴实闲不住的老汉。寒暄了几句,才知道他叫顾根盛,七十六岁,念过小学,算是村里的秀才。他明白我的来意后说,原先村里是有宗谱的,文化大革命时全都烧掉了。

  据说他们的祖先有四兄弟是从外地迁来的(后来我从程龙山老兄那里了解到,此村顾姓是唐朝末年从江苏昆山迁来的),是为了躲避战乱,到他爷爷那代有二三十几代了。这村是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分别迁到高沙、石头出、下市三个村庄。那三个村顾姓都是客家姓,唯独这村全姓顾。四十年多前这村很兴旺,有四十多户人家,一百多人口。后来由于改革开放,村里年轻人都不愿意种田,认为钱来的太慢又吃力,所以都出去打工了。再说小孩读书也不方便,原先村里有初小,现在都合并到村委会中心小学去了。七八岁的孩子每天来回要走二十几里山路,大人很不放心。所以,父母出去打工都把小孩带在身边。五十岁以下的人都出去打工了。开始那几年,打工的人还回家过年,在外打工时间长了,过慣了城里人的生活,回家过年看电视又不清楚,又没网络玩不手机,后来干脆都不回家过年了。有的在城市落了脚买了房,有的租房。惦记家里父母或不放心老人,就把她们接到城里去。一可以赡养老人,二来老人可以照看小孩,两全其美。渐渐的村里人都走光,现在就剩下我们这几个过不习惯城里生活的人留在家里,过不了几年,我们一过辈,村里就没人了。

  停了一会,我接着问大爷,村口的那条石板路通向哪里?大爷说那条路,往里去三里是鲍家,现在也没人住了,几十年前就消失了,原先那村子很热闹,比我们村还大,据说村子是开赌场的,四通八达的人都来这里开赌。解放了,禁赌抓赌村里的人就不知道去向了。

  往外三里路是马家,就是你们来时下坡的地方,那里有一片毛竹林,一块村基,也是在几十年前消失了。

  我们来时看到岭底是有一片空地,由于长满杂草没注意看。经他这么一说才仿佛感觉有片地基。据大爷说是失了火,全村烧没了。大爷说着这些往事未免有些触景生情沉重和伤感,也许是物及其类的缘故吧。大爷叹了口气接着说,过不了几年南谷坞也像鲍家、马家一样没人啦……

  看到俩位老人说着不由得眼眶红了起来,可能是往事的回过和现实相比太留念太沉重吧;也许是她们很久没人能这样听她们倾诉吧……

  南谷坞我已有了个大摡的了解了,是该告辞的时候。

  老人要留我在他家吃饭,诚恳得很,我说我们来了好多人。老人说没事有粮食,大锅做饭快,又好吃。说实在的我真想吃下正宗的农家饭——是大锅柴火饭。我们来的有九个人太多,老人家又没准备,虽然她们真心真意的留客,但我总觉得不便打扰。两位老人见留不住,说什么都要到家里喝口水,再到菜地里讨点菜让我带去,菜可以放心地吃,都是用农家肥种的。看到老人掏心的诚恳不好再拒绝了,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吧。

  邂逅相遇,这里的人没有一点戒备,反而当成亲人一样,真叫人感动。剩情难绝,再要是还客气,未免让人误解,就拔点萝卜去吧。

  出村外向菜地走去,没想到那中年妇女和另一大娘早就和我们的同伴们打成一片了,她们的方便袋里已装满了萝卜、菜芯、大蒜等之类的蔬菜。农家菜比超市里的菜确实要好吃得多。菜在这里虽然卖不出钱,但也是她们一挑小便一筐粪的辛勤劳作出来的。不能简单小覷这是菜,可谓是礼轻情意重。看得出她们脸上洋溢着送人玫瑰手有余香的喜悦。

  告别了南谷坞,告别了五人的村庄。临了她们还再三叮我们要常来玩。

  离开了南谷坞, 走远了,仿佛还能看到她们站在村口目送的身影。

  意外的行程,意外的收获,让人喜悦,更让人难忘。同伴们一路攀谈不息,我却陷入了沉思。非亲非故,如此开诚相待,这是一种久违的际遇。

  南谷坞,它已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脑海,南谷坞的父老乡亲也将会永远留在我的梦中。

  南谷坞的山水不能和名山圣水相媲美;南谷坞人的穿作和外面格格不入,土气得像隔了个时代。就是这种永恒不褪色的土,使得这里的自然生态环境保护得如此完好,让人啧啧称舌。也许就是这恬静悠然与世隔绝的缘故,在病毒肆虐的今天,疫情防控在这里看不到一点的温馨提示,更看不到防控紧张的气氛,瘟神一脑儿就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在欣赏恬静优美的自然环境之余,我开始思想起来。假如让你置身生活在这里,没有网络,没有清晰的电视,连买点日用品都要去二十几里,你还那么悠然自得的乐观吗?我不明白留在这里的父老乡亲完全可以跟着子女一起到城里去享福,可偏偏却要呆在这旮旯里,是什么原因让她们如此甘愿守着这分清静和寂寞?是守望这分丰富的资源?可资源却变不了财富;是守望这块肥沃的田地?可她们却没能力耕种,让它荒芜;也许是故土难离吧?我的思绪有些模糊……

  这样的村庄在婺源不止一个,在全国或许更多?有的人却是甘愿守着这分清静和寂寞,守着传统的农业耕作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更多的人却选择纷纷涌入城市。是科学的发达,让她们舍弃养育她们的家园?是金钱的诱惑,让她们轻离故土……?世事沧桑,人生难料,可总有那么一些人“顽固和执着”。

  夜深了,不能入睡,浮想联翩,混乱的思绪开始清晰和明了起来。南谷坞的邂遇,是心灵碰撞,是寻觅已久的心房乐园。她们守望和坚守的是块心灵阵地,是中华民族最质地的传统美德。

  我庆幸自己能在南谷坞,在南谷坞父老乡亲们美丽的心海里畅游。这是我苦苦期盼的心海美景,也是人间最需要的心海美景——是一种无污染的心海生态美景!

 【赠言寄语】不是名胜的名胜,少一点络绎不绝的脚印,多一分洗涤心灵安静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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