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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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16 21:39

  在路延伸出的远方,是不是还有很多突如其来的幸福?——

  我和仙英的重逢,是在前几日清晨出岛的641路公交车上。在彼此杳无音讯的这些年里,在生活的鸡毛蒜皮的缝隙里回望时,时常想起她。也想像过有一天我走过某条街道的拐角,或许,在等待绿灯亮起的十字路口,我们就不期而遇了。

  已经过了立冬,南方的厦门,并没有让人感觉到丝丝寒意,季节徘徊在秋天的边缘。我坐在公交车后半部分靠窗的位置,收了手机,抬眼看窗外的景色——日光金灿灿的泼下来,被高楼切割的天空是一种让人宁静的通透的蓝色。公交车又到了一个站点的时候,在我收回眼眸的刹那间,车厢的下客门旁边,一个身穿黑底白花修身长裙,搭配着白色针织衫的女人的身影闯进我的眼帘。她的一张白皙的面孔掠过我的脑海时,心里顿时一惊:“咦,那女人长得好像仙英啊!”再仔细瞧一眼:“我的天,那不就是仙英嘛。”

  这突然的相逢显得多么不真实啊,我有些迟疑。把她的名字在喉咙里哽了一下才冲口而出:“仙英——仙英——”。

  仙英看过来,然后,脸上是和我一样的惊喜表情:“啊,沈玲,我终于遇到你了,终于让我遇到你了,感谢老天!”她大步的朝我奔过来,隔着我身旁坐着的陌生男人拉了我的手。我反应过来,急忙去包包里面掏手机,有些语无伦次:“电话!电话!号码赶紧报一下,不然下车了。”

  “我不下车,你到哪里?我要陪你坐到你下车的地方!”坐我身旁的男人正好下车,仙英坐下来。我们互相存了电话,便唧唧呱呱的诉起衷肠来。她一个劲儿的自责并向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当年收到你的来信,我好开心,正准备去找你,装着信和通讯录的包包不小心弄丢了,便再也联系不到了。”

  “你别自责了,这都是天意,我们现在不就是又遇见了吗?”我一边说着话,一边偷偷的瞄了瞄坐在我们前排和后座的乘客,希望我们的谈话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就在不久前,一个座位离我不远的女乘客一直讲电话,坐她后面的一个男人就抑制着愤怒把她的椅背敲得梆梆响。但此刻的我相信,他们应该会理解和体谅两个情同姐妹的人,在失去联系近20年之后的重逢,会原谅我们无心的打扰。

  多年前,我从智丞电子公司跳槽到富士电气公司,跟一同入职的其他三个女孩合租在小东山的一间大房子里。房子外面有一棵高大的榕树,庞大的树冠荫蔽着一方小小的水塘,以及水塘里飘浮着的凤眼莲和白色的泡沫餐盒。蚊子在夏天的傍晚时分开始群魔乱舞。因此,我从在富士电气公司领到的第一笔工资里拨出一百元,准备去买蚊账,但那一百元在无任何破坏痕迹的情况下不翼而飞。于是,我决定自己搬出去住。仙英那时候是我们部门的领班,她正好需要一个人合租房子,我立即决定搬到她那里去。我们都是农家出生的女儿,合租的最大好处是有人分担一部分房子的租金。

  她住在马垅,房间在一幢房子的二楼,不大,是房东用木板从客厅里隔出来的。有一扇明亮的玻璃窗,窗下是用木板搭成的床。除了一张写字台和一个小饭桌,便没有其它的家具了。仙英的衣服套在一个大的衣袋里,挂在墙壁上。这个接纳我的地方,虽简陋,但莫名的让我心安。我给故乡的朋友们写信:我又搬家了。现在住的地方,有一扇明亮的窗户,躺在床上,打开窗,能看到天上的云和天空的飞鸟。

  那时候仙英的皮肤不好,很容易生痤疮,有时化脓。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药方,我陪她到康乐新村一家中药店里买中药来煮。记得其中一味中药挺贵的,名叫穿山甲,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穿山甲的壳是可以当药材的。她吃的菜忌辣,总是清清淡淡的样子。我虽然是个会吃辣椒的四川人,但辣也吃得极少,大多数的时候,我做菜都只放没有辣味儿的豆瓣酱。

  走廊边上有一个公用的小厨房。最初的时候,仙英看着我做的菜,她夹了一筷子,为着自己那张长痤疮的脸,不能放心的吃。我说:“你尝尝,不辣,真的不辣。”她就吃了,还说:“你做的菜味道是很不错的。”以至于后来,常常是我下厨,她刷锅洗碗打下手。一段时间后,她的痤疮竟然痊愈了,一点儿疤痕都没有留下,变得粉面桃花起来。这自然是一件极开心的事情,她动不动就要感恩,说:“我要谢谢你跟我住在一起。”我半开玩笑的回答她:“这就是‘吃辣’的好处,要以毒攻毒。”她的老乡们也偶尔来蹭饭,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真的喜欢吃我做的川味小菜,每次都赞美我是五级厨师,我听了就乐得屁颠屁颠的。其实那时的厨艺远不及现在,至于是五级厨师高级还是一级厨师高级,到现在我还是傻傻的分不清楚,也懒得去百度了。不过,恋上厨房,或多或少都是因了她们的鼓舞。

  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形影不离。又因为同姓,许多人都以为我们是亲姐妹,或者,是老乡。古塘垅是我俩上下班的必经之地,20多年前,那里房屋低矮,破旧,还残存着窝棚和猪圈,紧挨着一片小树林。像一块抛在城市边缘的破布。新丰水库也还是一个蓄满臭水的池塘,水流顺着沟渠哗哗的流出来。一天下班经过一条水渠时,仙英指着水渠边一丛青蒜苗一样的野草对我说:“咦,那不是水仙花吗?拔回去!”话音未落,人就跳下去了。我们把水仙花养在一个盛满清水的小瓷盆里,摆在写字台上,不多久竟然开出白色黄蕊的花儿来,满室清香。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水仙花,一丛水仙,芬芳了一程我们在青春里逐梦的平凡日子。多年后,我舍得花钱去买玫瑰和香水百合,插在家里的水晶花瓶里,却再也没有养过水仙花。

  前些日子读苏西的《花见花离》,其中有一篇文章就是专门写水仙花的:水仙是跑在春天前头的花儿,绽出的几枝花蕾,仿佛是春天的某句诺言。作者眼里的水仙花,是春节快要来临的岁时记。而我每每看到水仙,便会想起仙英来,想起她跳进沟渠拔出水仙球茎的笑脸。所以,水仙于我,是一个人对朋友的碎碎念想。

  而此刻,她就坐在我的身旁,“你妈妈还好吗?记得那时候吃了很多她寄来的腊肉。”她问的时候,公交车正驶过集美大桥。19年前,母亲曾来厦门,我带着她坐车经过厦门大桥,和今天的集美大桥两两相望,看过同一片大海。

  “她,已经过世很久了。”我回答得有些轻。

  “啊!怎么回事?”很显然,我的回答让她有些难以置信,于是她吃惊的又问起来。

  “离开九年了,生病。”我没想到仙英记得她的好,会问起她来,突然鼻子一酸,眼眶就潮湿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也问仙英:“你妈妈呢,她还好吗?那时候,也常常吃她做的酸梅干,还有寄来的柿子。”想起那些有柿子吃的日子。下班后我和仙英回到自己的小天地,从床下拖出纸箱,操了一把小刀轻轻刺破柿子蒂,柿子就会提前变软。其实,我吃得比仙英多多了。仙英说现在这个季节,柿子已经红透,但是没人摘了,烂在山里。

  “我妈妈现在跟着我弟弟,在宁波。她脑溢血抢救过来了。我就是去照顾她,才回厦门没多久。”她的语气里一半是欣慰,一半是无奈。

  是呀,20年的时光,我们的孩子都读大学了,也足够不动声色地让我们的父母在岁月里凋零老去,改变着许许多多的事和物,以及心境。值得庆幸的是,20年里,我们在各自的生活里浮浮沉沉,不管命运把我们推向何方,我们依然在喧嚣的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作者的话】爱情也许会生老病死,唯有友情可以长存!

 【赠言寄语】遇到一个一生知己是一个多么难得的事情。文章感情饱满丰富,愿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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