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有弱冠之客，十年经书，出颛臾。百里尘烟，居泰安。
惊本心好为诗赋，愧他盼不善专工。已然一年而久矣，不知归处似孤鸿。朝朝徒薄乐以忘忧，夜夜只难寐而伤志。逢佳节而不敢告亲，遇困关以自烦劳事。偶观四画，所思万千，尽提笔于前。
文：
有远方客，着青衣，骈袖潇洒，款款入东门而唱曰：
“洛都千古，皎皎明月。观者四图，略有八阙：‘灼灼丹桃，将之青阳。交交青槐，配之朱明。萧萧红枫，亦矣白藏。皑皑苍梅，会以玄英。君居其里，竟不得望。君怀其外，终不得名。何不悠哉，顺情而为。风起月落，任心无悲。’”
当此时，余负囊自东门而出。正森森凤桐而晓露，迢迢龙阙之晨鼓。然止足以谛听，随诵咏而掩泣。
顾近郊之野柳，对远山之初日。恨所自思，悲所彼别。重重宫宇，惟予栖雀。浩浩云风，不见出月。
系薄命于尘世，怀去意之云乡。抱桥柱而没溺，坐山松之沦亡。
客唱罢，怡然相视，不语。余上前作揖，不语。余不解，客歌曰：“粼粼车马，谁登谁下。
芸芸豪富，争居京洛。朝朝夕夕，竟不止息。生生死死，恒转更替。浮名如累，宁身为贵。”
余惊而答曰：“不求享禄一时，但愿传文千古，以记后人。余忆只身自东鲁千里，快哉仗剑，浩然离乡。惟十年之羁旅，却一门而彷徨。观他人之献媚，嗤笑也。后他人之攀位，耻节也。终他人之笑我，徒自伤也。曾有一诗言：‘徒恨望花而隔云，惟觉失路之迟行。东城烟火冷西门，一夜秋风响万声。今看一日之摇落，昔言万古而长青。恍已年年留客地，悲哉曲曲有谁听。’今已倦矣，欲效张翰之思脍，严陵之钓濑。 我辈尽尘中，君若独身外，但请施薄言以醒耳。”
客大笑曰：“君之如寒冬之碧草，如阳春之冷梅。不合时宜者矣已乎，持旧操而伧悲。拾臭而弃香者，是似逐财之子。藏香而避臭者，亦若怀才之人。君避俗浊，岂不如此。至于踪迹，何必思量。北极西昆，东瀛南溟。僻远亦可居人，高渺不免生寒。所思识己，所行辨彼。览渔父吟，屈子岂不谬也。”
余闻良久，忽以高歌曰：“虽迢远亦以独行，虽凝寒亦以握冰。虽长夜亦以秉烛，虽九死亦以眷情。先贤列代皆在前，抚我纷丝不可平。今君一歌如有翼，携我南山老此生。 ”
客颔首飘然以西去，杳杳传声曰：“乐之乐，不予说。人之人，不同心。冰霜之质，终究一季。流水东去，依然万古。得道之人，亦作尘土。”
余目别之，至不见。始知天地之浩究，得失之寡淡。美名佳室，万里千年，于身何牵。所以从容释步，而向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