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待蓦然回首

　　被化学方程式和函数逼疯的我把手中的草稿纸揉成一团扔到一旁。从书柜里抽出本《我是猫》便走到阳台上静静看起来。无意间掉落一张画纸。拾起来看。被锁在脑海深处的小木箱里的回忆勾起了喜悦与遗憾。

　　那是张有些皱皱的材质还不太舒服的画纸。也是阿婆教我画的第一幅画。旁边歪歪扭扭的写的是我的名字。

　　阿婆是个从骨子里带着温柔的江南美人。言谈举止间自然亦少不了江南女子本有的气质。隐约记得我曾见过阿婆年轻时穿旗袍的照片。身材纤细。盈盈巧笑间带着水灵。举手投足都是诗情画意。阿婆说话也是轻清柔美。听她说话总是像是在听古人吟诗一般。

　　阿婆曾教过我吟诗。"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都是阿婆教我的。不过小孩子那时候生性贪玩。总是学到一半是就嚷嚷着和隔壁家的小孩子一起下河捉小鱼小虾。回来就把阿婆教我的诗忘得一干二净。阿婆也从不生气。只是嘱咐我小心点让二师兄照顾好我。我玩得一身是汗回来时她也只是拿起她的帕子帮我擦汗。接着便继续教我吟诗。直到现在我也只是模模糊糊记得几句。

　　记得有次母亲出差在外。父亲也总是忙着上班。我便和阿婆一起坐在台阶上等父亲回来接我上学。阿婆那时候总和我聊聊以前的江南。在她的描述里那时候的江南是极美的。青苔遍满的白色屋子。被从屋檐上汇成一股清流的雨水打磨的光滑闪亮的石阶。还有咿咿呀呀的唱戏人和给一颗糖就笑容灿烂的孩童。可惜我没有机会去那个淳朴诗意的小镇看看。我也兴致勃勃的和她谈论幼儿园里的趣事。那时候的我说话没什么逻辑性总是一股脑的把自己想说的全部抖出来。她从来没嫌我叽叽喳喳的样子烦人。总是静静地坐那里听着。时不时问上几句。

　　阿婆总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的。从可以记事的时候开始。我从未见过阿婆的丈夫。那些爷爷奶奶的嘴里关于他的故事也各不相同。我去问阿婆。阿婆只是对我笑了笑。拍拍我的手。说你不懂。那时候的我学了点小知识就总是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很是厉害。像"你不懂"这样的话语我向来是不服气的。就鼓着腮帮子学着大人说话的语气语调和她争论。

　　阿婆对我从小到大都是宠着的。每有哪家的叔叔婶婶送来糖果饼干之类的小零食。她总是放在小盒子给我送来。夏天我看着隔壁的姐姐吃着桑葚。姐姐看我馋得可怜。便递给我一把。弄得满手满嘴都是紫红色的。不过真的很甜。就对父母大喊着让他们帮我买来。可惜他们忙着打电话也就没理我。那天的天空在我眼中都是灰暗的。第二天上午。阿婆偷偷喊我到她身边去。然后递给我一袋桑葚。那一瞬间阿婆用七彩画笔把我天空涂满了快乐。

　　后来慢慢长大。和阿婆的联系也就少了。前段日子在吃饭。爷爷走进来和爸爸讲楼上的奶奶傻掉了。我听到了也只是叹息一声也就不再理会。过了几天我下楼看到阿婆被警察带回来。说是忘记了回家的路赤脚在街上走。我回想了爷爷说的。猛然意识到。是那个占据了我大半个童年；教我吟诗听我讲故事；一有好东西就通通塞给我；即使老了也依旧爱美的阿婆傻掉了。曾经的那个笑眯眯看着我的阿婆不见了。

　　听说阿婆被她的孩子接走了。送去养老院了。

　　沈姑娘。遥祝伊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