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二三事

情感故事
发表于 2021-06-17 07:40

  我的故乡是在一个小山村,它坐落在丘陵地带。村子里少有平地没有官道(官道:国家修的路),却有多条小路,都是起起伏伏坎坎坷坷,如同村里人的生活。晨曦,人们在一条条这样的小路带领下,从各自的家撒向四面八方去讨小生活或大生活(大生活是极少有手艺的人才能讨得到的)。傍晚,又是这些小路把人们的收获小心翼翼地护送回来。年复一年祖祖辈辈。

  爷爷是远近闻名的乡村大厨,十里八乡的婚丧嫁娶都有爷爷的身影。爷爷每次出去都会迈着很自豪的步伐,因为他是去讨大生活的人。但每次也都是在那些崎岖不平的小路带领着走出去或走回来。
  爷爷每做完一次大餐的报酬是很丰盛的,有时东家给二三斤肉,有时給一提猪下货。好的时候不仅有一两块钱还外加剩饭剩菜,跟现在打包差不多。那时的物价是很低的(醋是三分一斤,酱油是五分一斤。这是六十年前的物价)。加上农副产品的收入,爷爷家的生活还是很小康的。

  我小叔娶了一位很漂亮的新娘,我应该叫小婶娘。听大人们说:小婶娘是下嫁给小叔的。小婶娘原本是城里人,一个大企业的女篮队员。高高个头,匀称的身材和一付见人就笑讨喜的五官,不知什么原因下嫁给了小叔叔。我很喜欢她,可爷爷总是找她的麻烦,经常教训她。
  有一次,我看见爷爷在狠狠地训斥小婶娘:“世上最难吃的是屎,最难挣的是钱。”小婶娘抿着嘴低着头在听训。爷爷继续训道:“俗话说得好,男人是搂钱的耙子,女人就是装钱的匣子,不怕搂钱的耙子掉齿,就怕装钱的匣子掉底。”爷爷训人的时候下巴上的那一缕山羊胡子总是一翘一翘的。为了突出重点,右手也不时地配合着一些无规则的手势。
  爷爷训完了第一遍看了一眼小婶娘的手,这时我才注意到小婶娘的手里攥着一条红发带,那条鲜红鲜红的红发带被小婶娘紧紧地握在手里,生怕被爷爷抢去。那条红发带当时是一分钱一尺,从爷爷地训斥中得知小婶娘竟用了一角二分钱买了十二尺。乖乖,我在心里也惊叹了一声。“你一条红发带能买二斤多酱油呢,钱少的人家一年也吃不上一斤酱油”(用黄豆自制大酱)从爷爷地训斥中,我似乎更懂得了生活的不易。
  我看了小婶娘一眼,这时又觉得小婶娘很可怜,漂亮的大眼睛充满了泪水,高高个头也矮了许多。我的星座里有同情弱者的情结“小婶娘是城里女人嘛”我还是壮着胆子却弱弱地为小婶娘辩护了一句。“不管是城里女人还是乡下女人,勤俭持家才是好女人”我一句微不足道的辩护又引起了爷爷地第二篇训斥。同时,爷爷的一句话就在我们家划出了一条好坏女人的底线。这次辩护虽然是人轻言微,还是得到了小婶娘的一个微笑的反馈。

  爷爷家的后园子很大,各种桃树五六十棵。有白仁桃也有鸡血红,有金秋黄也有十月毛。春天开花的时候甚是好看。那时我不会形容,后来学会了几句唐诗: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后来又学会了什么:赧颜羞涩,少女的脸庞...
  我主动去爷爷家只有春秋两季,春天看花,秋天有桃子吃。爷爷家桃园丰收的时候也是我激动的时候。瞧,那满园诱人的桃子就像孙猴子见了人参果,鼓动着我嘴巴的冲动。每到这个令人胆大的季节,我便常常到爷爷家去“看望”爷爷,其主要目的各位懂得。
  爷爷这个时候对桃园看得可紧,并且还有一位得力的干将——大黄狗,牠可对爷爷是一百二十分的衷心特别会讨爷爷的喜欢。为了达到我秋天目的,平时就和牠搞好关系,可是每次行动几乎都败在牠的手里。这是一条很讨厌地忠实的走狗,对自己的工作一丝不苟,原则性很强。我也有成功的时候,但几乎失败。
  一次我趁着大黄和爷爷出去遛弯的机会,偷偷溜进了桃园并成功摘取了五个喜爱的大桃子,两个口袋塞满了,还一手拿着一个,嘴里叼了一个。正当我幸运的,悄悄的,美滋滋的往外面爬的时候,突然我听见一声低沉的疑惑地低吼。慢慢地抬起头,来自大黄询问的眼神看着我。“去,好狗不挡道!”我悄声地轰牠。大黄没有理我,冲我摇摇尾巴又回过头向远方望去。我顺着大黄看去的方向发现了最不想看到的身影。
  爷爷,高挑的个头横担着一副宽宽的肩膀,肩膀的上方飘着一缕山羊胡子挡住了细长的脖子,那缕山羊胡须是挂在一张瓜子脸的下巴上的。原本很有神的眼睛,这会儿随着怒火的喷出和着紧皱的眉头,却变成了吓人的三角眼,抖动的胡须把那张标准的瓜子脸也扭曲了。我的天啊!
  那是一张多么奇怪的从来没有见过的恐惧的脸。喷火的眼神直射着我,我有点胆怯了,赶紧把桃子藏在附近的草丛里(小朋友的幼稚)一顿板子是脱不过去了。果然“板子炖肉”爷爷边打边说:“小小年纪不学好长大了还得了”我愤怒的看着爷爷心里在恨恨的:你平时不给我吃嘛!爷爷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还没到给你吃得时候”是呀,每年都是桃子快过季了,全家人到树上来一次大扫荡,几乎都是歪瓜裂枣。有卖相的都让爷爷拿到集市上卖钱或换回一些生活、生产用的必需品。不过这次我还是有一部分收获的,爷爷把两个大桃子留给了我。
  爷爷常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爷爷一生勤俭。记得爸爸说过:爷爷是在三、四岁的时候,是太爷爷从山东老家漂洋过海用扁担挑到东北的《闯关东》那部电视剧大概就是那个时代吧。

  他们单打独斗了几代人,繁殖了几十口的大家庭着实不易。小的时候总感觉爷爷太抠门了。
  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零点后,我们这些孙字辈的都要给爷爷奶奶拜年。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山呼:爷爷奶奶过年好,加岁长寿!这时候爷爷就很高兴地把我们叫起来,然后从长孙开始每人从爷爷面前走过,目的是去拿爷爷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每人一份,每份一角钱。虽然少了点但也是很高兴的,因为这是往自己口袋里装钱呀!(平时一年也得不到一分钱)
  现在的人总是说:钱装在自己的口袋里才是自己的。可是在我的爷爷这里是站不住脚的。春节过后,准确的说也就是大年初三送年过后,爷爷就会“翻脸”的,不过这个脸不会全翻的只翻一半,就是把给到我们手里的压岁钱要回去一半。爷爷的理论是:小孩子手里不能有太多钱,钱多了会不务正业的。你们手里的五分钱也能买一斤酱油呢(爷爷常拿这个理论教育我们)
  不过有一年过年爷爷也大方了一回。爷爷很高兴,还是每人一份。这次还用那苍老的且粗糙的手抚摸我们的脸颊,轮到我时我还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是怕爷爷那双树根样的老手,还是不习惯爷爷的这种亲昵,到现在我也说不清楚,不过爷爷脸上一直挂着慈祥。我似乎不认识爷爷了,在我的记忆里无论如何都翻不出爷爷曾有过慈祥的时候,刻板的脸上总是带着数条深深的皱褶,后来我才知道这是饱经风霜的标志。
  这次的压岁钱是往年的十倍,并且没有往回要,我们都感觉很奇怪,甚至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敢到爷爷家去,总觉得这不是真的,生怕再把钱给要回去。
  不久后爷爷便去世了,大约是在黄牛耕地的时候,桃花已经开了。

  爷爷离开我们很久很久了,每每想起爷爷的家风,还是心存感激的。虽然现在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了,可是爷爷的家风一直都在我们兄弟姐妹中传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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