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篱笆,父亲的泵

亲情文章
发表于 2022-04-15 16:00
母亲的篱笆,父亲的泵

  前言:对于2021年回家过年那些日子,一直想写点什么,无奈笔拙,拖延至今。

  《母亲的篱笆,父亲的泵》
  文/敢做敢韦

  “老头子,去拉点水回来”。母亲在厨房对父亲说。

  “嗯”。紧接着就是推电动车的声音。

  我连忙赶出来,对父亲说:“阿爸,我去吧,我的车大,能多拉一点”。父亲没有作声,抽着一支烟,眼神瞟向了我房间窗台下。在窗台下,静静地躺着一台抽水泵。

  母亲接了话:“你不要去,路太滑了,去了车子上不来……”我发现,父亲的烟瘾似乎又大了。

  天阴沉沉的,依然飘着小雨。像这样的雨其实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然而,对于已经干旱了那么久的2021,这些天的雨依然是不够看的。顶多就是让老家门前的这截泥路变得更泥泞罢了。

  我没有应母亲,转身回房间。换水鞋,拿车钥匙,出门在院子里把装水用的壶扔进后备箱。父亲也来帮忙,他一面装放,一面低声地嘟囔,“几十年了,从来没有干过的,今年说干就干,真是见鬼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门前80米开外的那一口井,父亲说我是吃着这水长大的。

  从家门口到那井去,要下一个很斜很陡的“坡”,每次我下去都得小心翼翼,毕竟落脚处只有巴掌大,而且还是斜的。这里本没有路,那一个个“巴掌”还是一家人走了好几年才形成的“点”,我有很多次在快要到达“坡”底时,由于身体协调不好,一下往前冲,靠着前面的桉树,一撑才能稳住身形。

  听父亲说这口井一开始只是一股自然泉,从我们家在这落户就有了。后来挖过几次,渐挖渐宽,成了一内一外的两个坑。由于我们家独门独户,于是这坑自然也成了我们家独有。父亲在这挖成的水坑上架上三两条比较粗的木头。于是,挑水、洗衣、杀鸡、洗菜……这坑边就开始演绎着生命的人间烟火了。

  印象中,我童年的快乐跟它还有不少的交集。放学回来,一根竹子、一截胶线再加一个铁丝弯成的勾,门前菜园边挖上几条蚯蚓,就可以在这坑边度过一个个精彩的黄昏和周末。盛夏,等到夜幕沉定,提一只桶,带着一条毛巾、一条裤衩,在这坑边就可以享受到传说中城里空调机吹出来的那种透心凉。再后来,在大姐的帮助下,我们家还把靠里的水坑抹了水泥底,用大石块砌起一米来高的蓄水墙。

  在我还念小学的时候,为了生计,家里酿酒来卖。当然,那些年,我也尝到了挑水的苦。虽然不到百米的距离,但从水坑爬上坡,再迈过那些坎,每次水桶本就没装多少水,到家里水缸就更少了。后来,我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父亲那年买回一台抽水泵,由于距离太远,我难得回家一次,是看不到父亲第一次抽水的情景的。但我清晰的记得,父亲第一次教我用水泵抽水的情景。

  父亲提着水泵走在前面,我在后面牵电线。60多岁的父亲提着50多斤重的水泵,显得那么轻松。那个陡而高的坎似乎也没给父亲带来影响。把水泵灌满水,把进水管扔进水坑,父亲擦擦手,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我好一阵愣,记忆中父亲是已经戒烟很多年了的……在烟雾缭绕里,父亲眯着眼,似乎很郑重地把插头插进排插。随着电机马达的呼呼声,那水,带着圈,冒着泡,欢快地跑进机子,又从出水口往上蹿,父亲的目光顺着水流往上,因为蓄水罐安放在厨房顶上,于是,父亲的目光就那样向上攀着,攀着……直到隐约听到水流进入水罐的声响后,“得了”!父亲吐出一口浊烟说到。

  烟圈腾得欢快,一如父亲欢快、轻松的脸庞。

  就这样,我们家结束了挑水吃的日子。在后来的无数个清晨黄昏,父亲就那样提着水泵往返于水坑与家之间。家里是早就不酿酒了的,父亲重新捡起理发的手艺,每天早出晚归,去村口、到镇上摆摊给人剪头发。水坑也在三年前由一米多加高到了两米多,还用水泥板做成盖子封了顶。然而,不幸的是,养活我们一家的井在2021年终于还是干涸了。那台抽了好几年的水泵,安安静静地躺在我房间窗台下的墙脚。从此父亲要么在晨露的陪伴下,要么在暮色的包围中,推着那辆单薄的电动车,一趟趟地往返于2里外的小河边,一壶壶地往家拉水用,隔三差五还得跑到8里外的地方拉水回来吃。风雨无阻,晨昏不断……

  我拉水回来,在近门的泥路上,轮胎果然滑了一下。母亲似乎是听到了声响,在菜园探起身冲我喊了一句:“慢点”!调整好,一脚油门,我终是把车开到了门口。卸好水,我冲菜园喊了句:“妈,你在干嘛?”

  “摘菜啊,干嘛”

  “湿巴巴的,晚点再摘不得么?”我一面回一面向菜园走去。母亲的菜园我似乎一年比一年去得少了。然而我知道,不管我什么时候去,里面都会是一片嫩绿!每次我回家总可以从菜园中找到我喜欢吃的。香菜、木瓜、红薯藤、姜、辣椒……

  越过菜园的篱笆,我看到母亲那花白的头发。母亲老了,我是知道的!

  母亲那一头花白在一片碧绿上移动着,恍惚间,那晚因为辣椒不够,母亲一脸愧疚的神情,还有那一坛坛陪我漂泊异乡的姜酸,在我脑中无比清晰……

  母亲是老了,因为这一片菜园!母亲老了,但她却用一样斑白的篱笆围住了这一园子的绿!

  又要离家,奔赴工作岗位。临走前我特意到母亲的菜园转了一圈,静立于菜畦之中,右手边,是我和大哥请人刚打好的一口井。就在头一天早上,我、大哥和父亲一起把新买的潜水泵放到了井里。四周朦朦胧胧,我想起前天钻井出水时,父亲抽着烟,眯着眼,烟雾缭绕,烟圈欢腾地蹦着!

  当我的车子转过坳角时,我分明听到父亲敲打那台旧水泵发出的“叮---叮---”声,透过车窗,我看到了母亲,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菜园篱笆前。于是,我用力地按了两声喇叭!

  滴---,滴滴---

  不知道母亲是否听见,父亲是否也听见!
  我希望,坐在车里的女儿、老婆能听见。
  2022.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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