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君：红颜落雁香空老，残梦依稀化逝花

　　《红颜落雁香空老，残梦依稀化逝花》
　　文/忧酒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她回眸容色倾城，眼中噙满泪水。她不屑一顾天子眼中的后悔神色，去维持一个朝代短暂的和平。对她来说，却要付出自己的一生。”——题记

　　未曾入宫时，我常爱细细聆听台上青衣的低吟浅唱。独爱那几句“揽衣推箱，粉墨衣冠，直教宾客倾倒。流萤飞草，花与烟霞偕照。满心愁绪无人知，人世不过戏一场”
　　在我身旁有位垂垂老矣的说书人，他告诉我这几句唱词写成诗句就是“闲来桥下夜泊，提壶梅子箐听折新戏，倦卧美人膝。梦至故人旧事，方觉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矣”
　　那时的我并不解其意，谁知我的人生竟也成了一卷唱词。

　　天子恩宠，多少人求而不可得。我却不以为然。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多少人只因一夕之幸，便在宫中蹉跎岁月直到白头。自己不禁惋惜，一个女子的一生，本应惊艳世人，却因为天子的一时兴起，从此把千金难买的光阴变的一文不值。旁人或许可以，自己却是不行。我将入宫前那句唱词与说书人赠予的诗句用娟秀字迹默写下来，时时铭记，生莫敢忘。

　　当我仔细默写到“提壶梅子箐听折新戏，倦卧美人膝”时天上惊飞的鸿雁突然落在了我眼前。我上前查看，原来是受伤了。在旁人眼里，却是我的容貌让大雁也倾慕，故而从天落下。此说愈演愈烈，我不欲解释，也不以为意。

　　在深宫的日子里，自己唯一牵挂的，还是尚未入宫时自己的明媚热烈，如今却谨言慎行，不愿假以辞色。自己也是真的不想得到爱宠，天子情意，今日柔情，明日冷淡。我不艳羡，也不渴望。许多如我一般明艳鲜妍的存在都困在了这深深宫禁中，许是同情她们的境遇，亦是同情自己，故作一篇《怨词》。

　　秋木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苞桑。
　　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行云，上游曲房。
　　离宫绝旷，身体摧藏，志念抑沉，不得颉颃。

　　铺纸研墨，才写下半首，便听到门外紧促的脚步声。我放下笔，细听来人诉说的话语。原来，匈奴单于欲结两姓之好，被选去和亲的女子，是我。从此便要离家国，别故土。我听完神色依然波澜不惊，从容不迫提笔写下未写完的诗句。

　　虽得委禽，心有徊惶，我独伊何，来往变常。
　　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
　　父兮母兮，道里悠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我对此倒无任何异议，即使有异议也无济于事。天子之言，不容分说。与其在宫中落寞一世，倒不如为自己的家国略尽微薄之力。于是我照常轻声吟唱自己年少时最爱到现在也不曾改变的字句，直到如今我才明白这些句子的含义。人世皆如戏，同时亦短暂。此时窗外那梅花甚是清冷，不知它见我是否应如是。愿此去，我与梅花两白头，车马春山慢慢行。

　　我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将生香熏袖，朱笔点绛唇。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我只深感自己这一身红衣刺眼，并无半分喜悦之情。当我向素未谋面的天子拜别时，淡然一笑而过。继而无视他那被我容颜惊艳到的神情。惊艳又如何，已经来不及了。

　　红颜落雁香空老，残梦依稀化逝花。
　　胡汉亲和柔骨献，怨伤弹泪溅琵琶。

　　此去可有什么心愿吗？我在心里问自己。
　　想了想，有。
　　若有来生，不做笼中鸟，要在林间自在啼。不要落雁容，要长留故土。要暖阳春色时，在秋千上随风温柔轻荡；趁蝉鸣槐序时，浅泛轻舟。就是不要再远离家国了。

　　“后世有诗曰: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只叹息史书上的寥寥几笔却是她的一生。若她能选，想必不愿得一个明妃之称。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