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斋诗话:残荷入诗 风骨自成

9.9绝品 人生感悟
发表于 2019-12-20 17:28

  周末闲适,观QQ空间残荷亭亭玉立之图片,又读玲馨儿短句:凋零也挺清清骨,便生艳羡残荷风骨铮铮之意,而作《五律·残荷风骨》“疏影野潭横,莲蓬傲世生。寂魂几灼灼,瘦骨竟铮铮。梗劲秋冬立,芰残内外轻。亭亭何落幕,廉雅岂沽名!”

  风骨本为古典文艺理论术语,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风骨》“是以怡怅述情,必始乎风;沈吟铺辞,莫先于骨。故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述情为风,铺辞为骨。风情生于内,形骨树于外。陈子昂“汉魏风骨,晋宋莫传”,言风骨别具一格之难。端直的言辞和骏爽的意气合二为一,方为诗词精髓,诗文“风骨”,大抵如此。

  残荷一入诗,风骨即自成。

  残荷诗的风骨之美,在于以残缺写情致,在于性灵风趣,而非格调。杨成斋曰:“从来天分低拙之人,好谈格调,而不解风趣。何也?格调是空架子,有腔口易描;风趣专写性灵,非天才不办”。作诗先有性情,后有格律,格律不在性情之上。无性灵,凑格律以成,只为文字游戏。《诗三百》半是劳人思念言情之作,何谈格律?许浑云:“吟诗好似成仙骨,骨里无诗莫浪吟。”诗在骨不在格也,《随园诗话》关于诗言情志一说,合乎诗史旧例新规。诗在骨不在格,即“诗之厚,在意不在辞;诗之雄,在气不在句;诗之灵,在空不在巧;诗之淡,在妙不在浅”,古今一也。

  “为人,不可以有我;作诗,不可以无我”,袁枚《随园诗话》卷七所及,诗有迥异,但必有自我。“枕上雨声如许奇,残荷丛竹共催诗”,陆游枕上听雨,奇雨催诗,皆为性灵所至,甚至能换回二十三年的梦境,换作他人,恐怕难以遂意。南唐中主李璟《摊破浣溪沙》,深情款款,风骨泠泠:“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栏干”。荷凋叶也残,泛起一片愁风苦雨,秋荷易枯,人生易老的伤感人皆有之,心憔悴,不忍看。隐隐韶光易逝,纵有心不甘又如何?不眠长夜,心事谁知晓?只能独自凭栏,将无奈心绪托付这清寒的笙笛了。其性情昭昭,可以撼天动地。

  《魏书‧祖莹传》:“文章须自出机杼,成一家风骨”,一家风骨,言性灵此有而彼无。唐李商隐“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由题《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兖》知为送别怀人诗。诗人寄居骆氏园亭,见竹坞无尘,听雨滴残荷,便遥怀崔雍、崔衮二友,雨声何其有灵性!城重重,路迢迢,纵然残荷经秋,阴霾不散,纵然霜飞过晚,纵然天气迷蒙,幸亏留有这枯败清瘦却亭亭玉立的残荷,折而不屈,耿直而廉洁,傲骨何其伟岸。雨打残荷,声音才如此清脆委婉,否则雨落湖中,无声无息,怎么会引起诗人对远方的思念?留清荷,听雨声,赏幽湖而微叹。一留一听,一因一果,一荷一思,荷残而思情切,心有京都而因二崔均在长安,雨打残荷而彼此心照不宣。枯荷秋雨包含的情韵,非一般人所能感悟。《红楼梦》第四十回,贾府众人游湖,宝玉欲拔枯荷叶时,林黛玉娇嗔“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喜他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了”。林黛玉将“枯”改为“残”了,自有性灵风骨考量,更契合她寄人篱下的残缺身世。

  宋·孔武仲作“路多绿竹遮栏雨,池有残荷掩映秋”,掩映一词,释以遮映衬托,风在秋韵,骨在池荷,妙在其中,与南唐冯延巳《虞美人》词异曲同工:“春山拂拂横秋水,掩映遥相对”。残荷映秋,风景旧谙而忆扁舟,身累而衣冠楚楚若何?不如慕一丘以寄逍遥呗。这里,风为相看两不厌,骨为秋水横无际涯。

  人所难言,我易言之,风骨所到处,诗便不俗。“柳外慵蝉噪晚霞,风床书卷篆烟斜。凭阑自爱秋容淡,闲数残荷几朵花”,语出清朝袁枚《随园诗话·偶记》,后二句,黄淑德言而不俗,在于性灵不俗。“残荷过桥香自远,秃柳数株堪小憩”,清·郑孝胥野游,觉万泉河以清甘,托残荷香远以养性,诗尽曲美,可谓风情真挚而骨力如磐。

  残荷诗的风骨之美,还在于以残缺写哲理。不恋繁茂,无惧凋零,残荷留给看客一个简约的背影,一个开悟的符号。

  雪小禅说:“残荷,呈现出一片残落的鬼魅。历经了这些风霜、打击和伤害,她看似寥落了,其实却有了铮铮的骨。有骨骼了,那有了骨骼的神经,远比一朵盛开的莲花更有味道”。生命可以经历风霜雨雪的摧残,意志却容不得半点动摇。坚守生命里程的每一种美丽,不悲观,不气馁,不妥协,即使劫难来临,对残缺和清寥的接纳,也会拥有笑傲人生的风景。

  白居易《衰荷》:“白露凋花花不残,凉风吹叶叶初干。无人解爱萧条境,更绕衰丛一匝看”。《衰荷》风为惋惜,骨为衰残。风骨之美,在于哲理。对魂牵梦绕的一塘爱荷,风摧雨打,只剩半蓬枯叶,人生荣辱、聚散、生死之痛,何尝不是如此?残荷之美在于沧桑悲壮,在于知昔思今,在于傲对未来。残叶飘曳,既有对青春色彩的追逐,又有对命运自强不息的渴望。残荷以顽强的生命意象,向芸芸众生诠释着时间、历史、哲学、希望和生命的内涵。叶枯而舒卷自如,枝残而疏影横斜,幽香不绝。身姿骨感,坦荡以示浅冬萧条之美,蜕幻成了一抹孤傲的风骨。落水为画,俨然简笔素描,晕染池塘,虽枯败,尚且不屈不挠。

  唐代诗人来鹄在《偶题二首》(其一)中写秋荷的残破,重在人生哲理启迪。如果没有风骨之美,即使刻画得细致入微,也是无魂木偶:“近来灵鹊语何疏,独凭栏干恨有殊。一夜绿荷霜剪破,赚他秋雨不成珠”。秋鹊语稀,秋荷残破,雨落残荷,再也无法成珠。周邦彦“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的夏荷圆润,已成过往。荣枯轮回,何以有恨!叶破如何,不成珠又如何?残荷是生命必经之境。生命终要从芜杂走向简单,从喧嚣归于宁静。春夏秋冬的蜕变,残荷只是其中一个结局。人生一场,总要历经华丽与乖张,繁华过后,归于静谧。人本如荷,既要经历绿肥,又要面对红瘦。由华丽转而静美,才能回归生命的本真。

 【赠言寄语】文章借残荷风骨之美来谈诗词格律与诗情,以及从多方面来解读残荷的风骨之美。有深度有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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