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的那个地方的那些美食

9.9绝品 抒情散文
发表于 2019-07-25 02:56

  0【引子】

  我家的大门前,有能结李子的树,有能结小柿子大柿子的树。露天厕所的前后,生长着结桑葚的两棵树,桑树旁有几棵刺杔树,挨着打谷场有一棵棠梨树。家门口的稻田边,也站着几棵不怎么结果的枣树。远一点的池塘埂子上,生长着一些竹子,上面依然爬满了能长野葡萄的藤。小时的家真的算得上好,有这么多孩子的宝。

  1【春之奇迹】

  过完年,初一早起攒下的瓜子花生糖,和那神龛上摆放的鸟华麻糖加水果,还有染红外壳的鸡蛋,到不了十五就会被扫荡一空。这阶段是最幸福的,每个孩子都要拜年走亲戚咯,大舅舅家的各种卤菜,三姑妈家的炸鱼和黄酒,高家婆婆的藕夹和卤藕,每家亲戚必备的腊鱼腊肉腊肠,是可以把牙齿吃得酸麻酸麻。趁大人出门,偷偷地去里屋,那里藏着一个装满米酒的大坛子,舀一满勺妈妈亲手酿的米酒,急切的送入嘴中,慢慢品尝那浓郁的香甜,一定会醉倒其中,或是配上白糖糍粑和鸡蛋,那是我们童年最爱的米酒汤圆。十五会坐在一起包饺子,我总是会包很大很大一个,一个管够一个管饱的那种。

  这之后春天及时地来到,去让小小迎春树上的黄色花瓣含入嘴中,去自家的油菜田里寻找那粗肥的红菜苔,去那松软的土坡上挖胖地苗,去那带刺的月季枝上掐刺翁翁,剥了皮、放入小嘴,都是美滋滋的。

  天更暖和些,荠菜和野韭可以挖回家做菜,毛针也从草丛中冒出了头,麦子地里还藏着许多野豌豆呢,蒲公英的杆撕成条卷成花好玩又清香,麦苗的嫩杆做成哨子吹起来响响的吃起来也是甜甜的。

  气温逐渐升高,那两棵桑树中较低的桑葚妈妈,挂满了青的红的紫的桑,没有红透也可能被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每天的小手和小嘴都是紫红紫红,这样的时日可以持久。

  灌木林中,还躲藏着一种晶莹剔透的红,那是带刺枝丫上诱人的秧泡,摘到手也得等看够最后不舍的把她含入嘴中。

  2【夏之小夜曲】

  自家小菜园的豆角黄瓜西红柿,都来不及长长,都来不及长大,都来不及变红,统统都钻入了我们的嘴中。青白色的西红柿生吃实在咽不下,炒一炒拌着大米照样酸甜可口。有时也会偷偷地溜到隔壁的菜园,但免不了要隔壁的大哥哥大姐姐撵。

  到了种稻的季节,拿个竹篮跟在爸爸的犁耙后,会有数不尽的泥鳅露出了头,只管往篮子里捡,带回家交给妈妈,变成永久的记忆。

  栽秧的季节热且累,为了犒劳大伙,妈妈得额外的去做好凉粉。一小块一小块切好的,配着白醋、一点糖精和从深井里打出的凉水,或换成从小集市买回的雪糕和冰棒,还有小卖部的冰袋和方形的薄荷糖,吃到嘴里凉到心里舒爽极了。这还不是最好的记忆,因为有道特别的菜,那是每个人心中的爱。伴着米粉的豆角条土豆片,上面铺满香喷喷的米粉蒸肉,那是对每一个劳动者的最高奖励。

  计划好的大米吃完了,当小麦下来的季节,家里偶尔也会蒸点包子和发粑,也许是手工面叶和火车粑,这些又是我的菜。

  时不时还会碰到骑着自行车来村里卖馒头的人,一听到他们的吆喝,心里就痒痒,但口袋空空,赶紧从家里找鸡蛋去,鸡蛋可以换馒头呀,也可以换取其他食物。空闲的时候,从散落在村子周围的草垛中寻找土鸡蛋,便是一大乐事。粮食,更可以换取一切东西,从收割完毕的稻田里拾穗,也会乐此不疲,她们能派上用场。

  暑假到了:一点点作业都没有的日子,去池塘的埂子砍棵长直的竹子,找根妈妈缝被子用的粗棉线子,外加扫帚上掉落的轻杆做浮子,用剩的铝牙膏皮撕成条做沉子,买一个五分钱的钩子,挖红色的蚯蚓做饵子,坐到池塘边的小凳子,等着鱼儿跑进小盆子,最后钻入我的小肚子,这是我们童年的乐子.....

  水中还有其他的宝,塘边有小小的野菱,中间有大大的红菱。折一根竹枝,挑起靠边的菱角枝蔓或是一个带钩的长绳,被扔往塘中间,藤蔓连同菱角被拉回岸,摘掉大的留下小的,要是谁家有一个能打饱气的汽车轮胎,套上适合的盆,变成游动的船,抵达水塘的任何角落,摘得又大又多又肥的菱,那会羡慕死人。

  有一年春天,幺爷把离家很近的一块稻田变成了藕田,于是那又白又细又嫩的藕带,洁白无瑕的莲花,夏天成熟后清新去火香甜可口的莲子,长大后只有第一节最甜的头葫芦,还有最后的老莲藕排骨汤,外家下雨时顶头上的荷叶伞,都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如此清贫的年代,虾蟹乌龟竟入不了眼,进不了嘴。

  每家除了有间菜地,还有一小块瓜田。种着菜瓜,比黄瓜长,有香瓜粗,赶得上西瓜的水分,适宜直接吃,去了皮用糖呛着和糖拌西红柿一起成为我们家少有的凉菜。有的人家也种香瓜,没有西瓜,得拿粮食来换,生意人运来的西瓜,很甜很珍贵。

  暑假临近结束,夏季也到尾声。稻田的水不可断,大大小小的水塘都被水车抽干,只余些许的水,还有泥巴水草和鱼虾,这拉开了全村男女老少集体抓鱼的帷幕,带头的还是我们几个男孩。拿着虾网,提着家里最大的桶,冲进不到我们脐部的泥水中,水很快变浑,人很快变多,谁捕的鱼儿归谁。姐姐不下水,但总有了她可以做的事,看好自家的桶,我们往岸边运,她赶忙往里面捡。鱼多,小鱼大虾都不要,抓鱼的乐趣,永远比吃鱼更有意思。

  3【秋之硕果】

  鱼虾吃完,暑假即将结束。一阵秋风雨后 ,快跑至枣树旁,仔细地搜寻,应该能捡着,可数个掉落的枣,虫子啃过的,也不放过,甜。

  趁雨淋后去挖花生,一拔就出了土,晒干易,一颗颗摘下来难。未成熟的嫩花生泡直接送入嘴中,很甜。湿花生加点盐煮一煮,晒干的炒一炒,更多的榨成油,都很香。又一场雨后,再去花生地,拾点花生芽,还是甜甜的。

  中稻渐熟,丰收在即。割稻晒稻捆稻挑稻,辇稻扬稻运稻卖稻,粮食珍贵。晒干后装满谷仓,一些是种子和米饭,一些上交国库,一些换点钱零用。拾到的穗,这时拿出来换生意人贩卖的苹果梨,真甜。

  稻场旁的小小棠梨,果肉实在是少,仅仅用来塞塞牙缝,解解嘴馋。没有橘子树,就拿熟了的刺柁来替,品尝下酸酸的汁,没有葡萄就去寻觅小小的野葡萄,真心的酸,酸掉牙还要吃。

  经常跑到柿子树旁,期望有个熟的挂在低矮的枝上,期望有个快熟的柿从树上掉下来,有些鸟雀可坏,会抢先把熟的吃个窟窿,我真的有点恨它们,抢了我的粮食。中秋到,够得着的柿全部被摘下来,插上竹签,喷点白酒,覆盖上干稻草,几天后就熟透,红红的软软的,香香的甜甜的。一下有那么多,但又不能多吃一个,好烦人喔。

  4【冬天里的一把火】

  冬天里,妈妈做饭,我来烧火。灶堂里会蹦出几个爆米花,拾起来,一个个轻轻的白白的,握手里不肯下嘴。抓一把花生,寻一个土豆,埋进燃着的草木灰,不停地用火钳试下,迫不及待地挖出来,很香很暖和。

  当外面看不见一点绿色,那宣告冬天已经完全来到。树上光光秃秃,地上空空无物,得准备过冬的菜。大缸一个,装满长长的青菜,椭圆的包菜,圆滚的萝卜。撒上盐,加入水,压几块大石头。一个月后就可以吃咯,酸菜萝卜最经吃最香饭。实在找不着吃的,就从缸里咸咸的冰水中,捞出一个酸酸甜甜的萝卜,咬着咯嘣咯嘣响,味道也还算不错。过年时伴着腊肉炒着,可以吃好几碗饭,这一缸足足能顶半年。

  不知为何,那时的喜事,大多会选在冬日。那流水席光听到菜名,就会不停地咽口水。粉条炒肉沫(蚂蚁上树),千张肉片,水煮炸鱼块,笋片炖肉,黄花菜炒瘦肉,萝卜炖猪蹄,白萝卜炖土鸡,大块子红烧肉,海带萝卜排骨汤,滑肉,胡萝卜炖羊肉,水果米酒甜汤,黑木耳炒芹菜,菠菜猪肝汤,水煮炸豆腐块,瘦肉豆腐丸子......我们小孩拿个碗筷,站在大人的旁边,吃不了几样,就跑走疯着玩去了。

  二十五打豆腐,提前两天泡好豆。装满两大桶,挑上材草,去村里打豆腐的磨坊。磨浆,分离豆渣,烧浆,点浆,压豆腐。带点白糖,喝口甜豆浆,喝碗嫩豆腐脑,吃点薄薄的豆皮,用盐拌着刚做好的热豆腐,也好吃得很。过年豆腐是主菜,炸豆腐块,炸豆腐丸子,还有一些做成臭豆腐,都得准备起来。

  邻近除夕,得准备年货。炒花生香,沙子和花生摩擦的声音,够耳朵受。炒米时相同的擦擦声又会不停地响起,不知妈妈可曾塞个棉花到耳朵里。大块的麦芽糖放铁锅里融化,混着炒米,冷却后切成一块块,成为甜甜的糖粿。排队等候,加点糖精的大米,喂进一个轰鸣的机器的嘴,吐出很长很长的泡筒。

  糯米多用,泡上一大桶,磨一磨变成汤圆。上甑蒸,熟了抓点可以直接塞进嘴,拌点糖味道更好,或者放进一个砥窝里,用木头棍子不停地捣,摊平后就是糍粑,也可晒一下炸一下煮一下,还是好吃。没有面条,洗些大米和绿豆,磨成浆,摊成饼,切成丝,晒成干。来个亲戚,放点肉汤煮一小锅,好吃,再来个亲戚吧。

  一年的最后一天,一大屋子人,一大桌子菜。一碗煮好的红鱼烧完香摆上神龛,一碗煮过的炸鱼块,一碗热鸡汤,一碗白萝卜炖排骨。一碗胡萝卜炖羊肉,一碗炸豆腐块,一盘蒸过的腊鱼块,一盘卤鸡块,一盘红烧肉,一盘瘦肉炒青椒,一盘酸菜炒腊肉,一盘豆腐炒白菜,一盘红菜苔。一年迎来了这一顿丰盛的团圆饭.....

 【作者的话】用了近1个月,我整理了1990年左右湖北某村一个10岁男孩的吃货故事。那时,计划生育开展晚,家里兄弟姐妹多,生活似清贫,快乐实多多。或许那个时代有她的不幸,但更有专属于那个时代的快乐和幸福。 借此,致敬我的长辈,希望您们身体健康;感谢我的兄弟姐妹,希望生活越发地幸福;怀念一起生活成长的伙伴,希望每个朋友都是快乐的,寄语我们的孩子珍惜当下快乐成长。一年下来吃过的东西接近100种,我记录,你来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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