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窗玻璃上结了露珠儿，窗外的那棵高大的香樟树，在厚重的雾霭中，还是黑漆漆的一团影子。

　　其实也算不上早，只是故乡的冬季天亮得比较迟，没来由的突然想起上小学的时候，住在离学校较远的山上的同学，打着手电筒走在上学的山路上。如今，幼时去背柴的山里已经没有人家了，他们都搬到了镇上的安康新村里。

　　心里常常蠢蠢欲动，想再去看一看那些山，那条山涧旁的松林里，还有松蘑吗？曾经采摘过的那一丛金樱子，还在吧？空寂的山谷里，白色的金樱子花在春天热热闹闹的盛开，不问世事，不争日月的淡然，摘一朵，嗅着，鞋底轻叩着山间小路的细碎声响和着鸟鸣，便是走在画里了，多么好！

　　窗外的香樟树，临河而居，不知道已经活了多少年。我站在三层楼的屋顶，抬头能看见它的树梢；从三楼卧室的窗户向外看，它的树冠稠密庞大，总之，不管我站在这幢楼的哪一扇窗户前，都只能看到这棵树的局部。

　　最喜欢的，是穿过二楼的客厅大门，香樟树枝叶婆娑着的主干突然就站在面前了。几只鸟雀在枝叶间啾啾的唱着。从主干分出一个枝丫来，横在面前的阳台旁，让人忍不住就想坐到那条横枝上去了。站在阳台上远眺，其实也看不远，安溪河并不宽阔，对岸的小山坡挡住了我的视线。山坡上的油菜还未开花，一畦一畦的碧绿着。岸边滨河健身步道的青石护栏沿着河道蜿蜒。

　　屋后的这一排香樟树，我就这样出神的看着它们，每一条枝丫，每一片绿叶都昭展着蓬勃的生命，自由，沉默里的那一种恣意生长的美陪着一颗流浪的心走过春夏秋冬。不久的将来，配合屋后的沿河护堤建设，它们都将被砍伐殆尽，护堤上会种上四季桂和红花垂柳。在看不到它们的日子里，心里应该是失落的吧？

　　凝视那条河的时候，心有些硬生生的疼。我还记着那些鱼鲜蟹肥的日子，记忆里的安溪河，是和天空一样的湛蓝，把凤尾竹的倒影，桉树的倒影和油菜花的倒影搂在怀里，带着它们哗啦啦奔腾。如今，它的皮肤黝黑，有些形容枯槁的味道。每次回家，只那么轻轻一瞥，便让人有些慌乱，有些手足无措的茫然。梦里的河流，我该为你做些什么？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异乡的岁月，常常会怀念搬了一把椅子，和来访的亲朋好友在阳台上泡茶聊天赏景的闲散日子。风从河对岸跑过来，顺便摘下几片黄叶抛在我们的身旁。

　　伫立窗前，把窗外的风景再看一遍，那些美好的，生疼的，都该记得。